日本的庭院花園藝術風格研究-海南悅民園林

  (一)日本庭院花園風格的確立

  探討日本古代庭院花園的表現技巧，近年來由于文化寶藏的發掘，對奈良時代的庭院花園構造大部分基本清楚了，但當時的技術解說資料卻沒有看到，況且，對奈良時代以前的庭院花園就只好憑借《書記》、《萬葉集》這樣的園林庭院等書作為線索，大致推測出是怎樣的庭院花園。

    《作庭記》是平安時代關于庭院花園表現方法的技術解說書。平安時代的庭院花園是作為宮殿式住宅建筑(日本中古時代貴族的住宅)的一部分來進行修建的。在宮殿式的住宅建筑的設計上，必須考慮有庭院花園部分。西歐住宅建筑的墻壁很厚，只完成了建筑物本身就能形成空間，至于在庭院花園設計的方法上，則很不相同。

《作庭記》的庭院花園設計理論可概括如下：

1．全部是非常寫實的，為寫實而有非常敏銳而細致的，觀察力。

    2．為表現自然風格，而采用的解決辦法，是全部貫穿著不對稱的原則。

    3．在技法上，為熟悉京都地形而進行了種種考慮。

    4．通過具體的手法闡述了從整體著眼來判斷局部的重要性。

    5．為適應生活上的便利要求而敘述的作法；如對月光成季節的自然變化，應采用何種方法，亦做了細致的考慮。

    文章表現的是那個時代的風格，若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是不科學的，但在徹底的寫實范圍內，作為建造出有創造性的某些庭院花園的技法說明書，直到現今還沒有勝過它的。

    日本庭院花園的風格，大體上已經在那個時代就決定了它的方向。其后，進入了自然的抽象化，并受到參禪和茶道的影響，傾向于象征氣氛，增加了象燈籠和石制洗手盆等設備和裝飾物，表現的幅度擴大了。但是最后并沒有出現本質上的否定那樣的變

革。

    從鑲倉時代到室町時代的庭院花園，受參撣的影響向抽象化方面發展了。這個時代應該特別提出的設計師是園林設計先驅者夢窗。關于他的作品風格，森蘊先生曾有如下的解釋：“山石的組成如同顯著的雕塑，只保留著本質的東西，其余的則全部作為空白。具有嚴格而果斷的優點，同時強有力地反映了當時人們的自然觀”。

    從桃山時代到江戶時代的庭院花園，在表現意圖上增加了輝煌、幽靜、閑適、古雅一類的風格，還沒變成復雜而細致的東西。從掛離宮、修學院、離官、仙洞御所、以及今天還存留著的諸候庭院花園來看，在寫實方面追求功能性的東西、應用建筑手法的東西、依靠園林設計材料來表現個性的東西、靈活運用自然特征的東西等等，表現出多種多樣的變化，但卻沒有超出這個風格的范圍。

    明治的無鄰庵的庭院花園，也是試圖用新的見解直接來解釋自然，但這確實是日本的庭院花園。   

    日本庭院花園風格的特征概括的說是，“任何時代都贊揚自然的美，并可看到適應自然風光的遺跡”。與歐洲人工的幾何學的抽象庭院花園相比，這點是無可置疑的。日本庭院花園是順應自然的，且是沒有脫離過自然的。但其中有仿照自然的寫實和抽象的多樣變化。

    抽象，對園林設計先驅者夢窗那樣杰出的藝術家應當例外，對于一般人來說似乎很不容易。因此，象“以拙存雅、以怒氣領會韻律”

(渡邊華山)曲作品和始終是模仿形式的作品，以及重視精巧手法的作品等大量產生了。而且，招致毫無朝氣的“盆景式庭院花園”作品泛濫的后果，并成為一般傾向。

    (二)日本庭院花園的特點

    第一，愿向自然獻出被動的愛。

    順應自然就是被動的愛。這樣事情往往使作品產生消極的、陰性的、不開朗的傾向。

    第二，日本庭院花園反映出來的自然是相當主觀的自然。

    造園先驅者夢窗在《夢中問答》里強調了主觀的重要性。他說，“山水無得失，得失在人心，諸法本無大小相，大小在人情……”。

我認為這種思想方法至今仍繼續存在。所以，若想了解日本庭院花園的特點，其捷徑是研究日本人的美的主觀形態。

    以上所述，我認為日本人的美的主觀性，不論從什么角度來說，總是強烈地指向負的方向，認為越細小的事物就越純粹，對無生命的美作高度評價，喜歡抹殺有生命的東西；諸如露天的地面、枯山水庭院花園、草坪庭院花園等。

第三，有愛好古老事物的傾向。

    這確是事實。雖然日本庭院花園善于借助自然的增長溶化于自然和周圍環境之中，但另一方面，借助于時間性、歷史性的力量走向表現主義的方向，導致減弱對造形性的追求。

    第四，可能是從日本的生活方式產生的；擅長從低的視點、對小的部分進行靜止的觀賞手法，而缺乏廣大的具有生命力的表現。擅于用低音旋律的表現，而缺乏大平原黎明時分的朝氣蓬勃的表現。

    第五，擅長內部空間秩序的表現，但對組成外部空間秩序的表現則很生疏。

    (三)表現的手法

    1．真、行、草的區分

    日本庭院花園在表現手法方面，如同書法那樣分為真、行、草來表達。一般認為真(楷書)是端正的。草(草書)是蓬放瀟灑而風雅。行(行書)則介乎兩者之間。當園林設計時，真的手法是善于表現整齊強而有力。靈活多姿優美的東西則適合草的手法。但在技法上似乎沒有明確的區分標準。

  2．天、地、人的構成

  日本庭院花園設計是以垂直力和水平力的均衡為骨架。所謂垂直力是指樹木、燈籠或石柱等等；水平力則指池塘、草坪、修剪的樹能和橫臥的石頭等物。庭院花園中若是垂直力占優勢則形勢險峻，若水平力占優勢則顯得和平寂靜。

    組成這種垂直力和水平力的三次元的平衡軸，就是用天、地、人“三要素”加以解釋。至于“真、付、體”，或是“真、流、受”等的表現方法，也具有同樣意義。還有人把這種表現稱為不等邊三角形的原理。

    在插花技術方面，對天、地、人的想法是從相阿彌著的《名成式目》中看到的。首先是考慮“真”和“付草”二種要素的平衡。   “真”是事物組成的中心，必須是“挺直”和“堅強”。同時最好不要完整的姿態，而要留下一點感到“美中不足的余地”。“付草”是在真的基礎不佳時，用以隱藏才使用酌。   當“付草”的基礎不佳時，則要添加第二付草。

    在庭院花園建設中的天、地、人，同生長在花瓶中的插花不同，因組成的場地空間廣闊而寬大，所以這個原理適用于處理垂直和水平的兩個方面。

  3．遠景、中景、近景

    采用遠景、中景、近景的手法，不只是在日本庭院花園中看到的。但日本的園林設計家們特別有意識地進行這樣區分。強調庭院花園的深遠，用遠近感來求得景觀上的統一。在很多情況下這種方法是很有效的。

    但是，有各式各樣的手法使庭院花園顯得深邃，如果這種區分太明顯了，便要使庭院花園成為說明式的，一定會減弱情趣。

    4．要素的關連性與格調

    日本庭院花園重視自然的必然性和格調性。認為它在表現上有一種特殊性，與人們的感情活動有密切關聯。

    這點和歐洲的庭院花園所具有人工的、明快的、強有力的、與人的感情疏遠的特性相比，就更加清楚。   

    我們對日本庭院花園的這種特殊性不要放棄，相反要進一步加強使其得到發展。

    5．簡潔性

    兼好法師說：   “卑俗之處，在于庭院花園樹木繁多…”。在簡

潔中可以發現豐富、高貴、純潔等的美。以自然寫實為基礎的日本庭院花園，每每具備著煩雜的特性，這誠然是中肯的名言。

    在簡潔的表現中，空白起著很大作用。如果改變日本庭院花園的看法，從自然風景中除掉不必要的東西以后，所殘余的若干東西可以作為設計的依據。在這種情況下，空白可以證實設計者的目光正確，思考深入。

    無論如何，簡潔性必須是寫實庭院花園努力的目標。

    (四)今后的方向

    1，時代性

    我們建造的庭院花園，必須是為我們時代的人們所理解與支持的。昔日優秀的庭院花園，給予那個時代的人們以深刻的感動是由于它被人們喜愛，至今仍然保存著。美是具有超時代的普遍性的，不具有該時代特性的作品，在本質上是缺欠的，結果也容易缺乏普通性。

    桂離宮的庭院花園之所以優美，是因為在江戶時代建造的。假若那個庭院花園是今天建造的，恐怕就不會得到這樣高的評價。一定會受到如下各種批判：為了表現，使用了過多的媒介物而趨于冗雜；富有懷古情調而與環境脫節等等。

    有句諺語說：   “新酒要裝在新皮袋里。”今天我們想表現的內容效果和昔日的不同，即使它是自然的寫實，也不是昔日人們所見到的自然。因此，其表現技巧也必須是今天的。

    傳統是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練，具有經得起考驗的堅強性。

并且它還是把我們養育起來的土壤。所以我們必須努力進行技巧的研究，改善和利用。但僅是這樣還不夠，我們生在這個時代還必須知道如何來建造今日的庭院花園。

    2．風土性

    風土有兩個方面，一個是設計者和觀賞者的審美意識和主觀想象力所影響的風土，另一個是或因作品的背景、或因發現素材的風土。

    近年來，公園和廣場的設計似乎成了無國籍型了。例如：巴黎的防衛廣場、倫敦的巴比坎的擴建地區和日本東京新宿副都心廣場，彼此都非常相似。日本千里新城和高藏寺新城的公園與美國紐約市的市營居住區公園沒有太大的差別。

    這可能是由于優先考慮到功能性，或是由于設計者的沒想是觀念論的，也可能是由于表現素材共同化等緣故。

    但是，由于氣候風土不同，國民性格也不同。所以想作出優美的設計，就不該這樣類似。   特別是采用寫實的表現方法的設計，則必須考慮到風土，用更為明確的形式表現出來。

    3．表現意圖

    古老的庭院花園，它或是象征著權威，或是如九山八海那樣以造成宗教氣氛為目的，還是純粹作為觀貨的庭院花園，都具有幽靜、閑適、古雅等傾向比較明確的美的意識。

    可是現代已經不是那樣單純了，現在的庭院花園想如何表現都是自由的、明朗的、華麗的、激昂的、新奇的……。根本這些東西就沒有什么優劣。對現代似乎已經不是要問“表現什么”，而是

要問“如何表現”。

  4．設計空間的方向

  空間大體上可分為內部秩序空間和外部秩序空間兩種。所謂內部秩序空間，是由邊界向內部形成一個秩序的空間。所謂外部

秧序空間，則是由邊界向外，環繞外部而建立的秩序空間。

    到今天為止，幾乎全部日本的庭院花園都是由內部秩序所形成的空間。在其劃分的空間中，看到了微小的統一。

    歐洲和美洲的庭院花園屬于外部秩序的空間較多。其庭院花園對從其旁邊經過的人們來說是感到很優美的。但從內部來看，就不象日本庭院花園那樣和諧一致。這是由于外部秩序的庭院花園是因它屈于廣大外部秩序的空間中的一部分致。    在日本也是從現代初期就這樣做了。今后要更進一步增加外部秩序的空間，在設計時希望能慎重的考慮所采用的空間方向。

    5．寫實性的再認識

    我認為今后的日本庭院花園，應該再次回到寫實的作品中來。在繪畫中重視素描力，素描力就是描繪自然構造的能力。畫家們以此為基礎，才能掌握創造出優秀作品的能力。   在園林設計中也是同樣構造含糊不清的東西不能是優秀的作品。   為了提高園林設計，就必須再進。—步充實素描力，這是關系到重視寫實庭院花園的問題。

    另一方面，我感到抽象的庭院花園有其限界，而且是有限的。矢畸美盛先生對人們想象力貧乏的程度曾感嘆地舉例說：   “無論想畫出如何可怕的妖怪，充其量不過只能畫出燈籠上長出舌頭，傘下伸出腳走的程度。”這種程度不言而喻丁。惟有通過自然美的

寫實始能突破這個限界。

    迄今為止，日本庭院花園是把前人所發現的自然美，按傳統的表現手法抄襲下來。到今天最大限度不過是使其抽象化、象征化，使這種技巧達到更為精湛的地步。我們再度回到開始時所論述的問題，從自然中找出只存留在現代的新的自然美。我認為有必要努力用簡單的個性把它表現出來。

    今天由于科學技術顯著進步和為了城市化的進展，人們可以不局限于從樸素的自然、粗獷的自然里找到安閑自得的生活。

    總之，今后的園林設計，必須重新認識對自然進行寫實的表現意義。